英国当地时间5月2日下午,姜文导演现身剑桥大学,原本只能容纳400人的工程系最大的讲厅,被从全英各地赶来的近千名观众拥的水泄不通,主办方剑桥大学中国学联,不得不破天荒地临时开设“第二现场”进行视频直播。讲坛活动结束后,姜文导演与剑桥市市长格里·博德女士,耶稣学院院长、剑桥大学副校长伊恩·怀特先生,剑桥市议会领袖路易斯·赫伯特先生等当地政要、学院院士们,一同受邀参加了剑桥学联年度晚宴。谈及对剑桥的印象,姜文表示“两个字,踏实,睡了十几年没睡过的一次好觉”。
当天的重头戏,学联名家讲坛上,一贯妙语连珠的姜文导演,先是跟英国首相的御用中文翻译,林超伦博士开起了玩笑,“我来剑桥更想当学生,但第一天来就让我上讲台,有点欺世盗名。但有了林先生在我旁边说出这么地道的英伦腔,我也觉得身价涨起来了。”与去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“姜式脱口秀”不同,此次姜文第一时间把话语权交给了观众,希望现场的所有观众都“放下手机”,“面对面,真人对真人”的聊电影,聊“真相”。
关于电影:从作者真实喜好出发
认识和对待自己“很重要”
观众:在您自编自导自演的过程中,怎样兼顾导演和表演两件事情?
姜文:如果有一个故事是你自己真想表达的,而不是帮别人表达的,那个时候,你就完全知道怎么跟别人说,就像你真的想做饭给别人吃,你就知道做什么,买什么,怎么做。
观众:您大部分的电影都经历在过去的时代,比如文革或者民国时代,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?您有没有想过,以后拍摄一些现代或者是未来时空的电影。
姜文:我不知道如果只拍过去算不算偏好。问题是,电影有意思是在于,他把一个记忆固定在胶片上,使之变成永恒。大家都有这样的经验,小时候看过的电影,过了好久,突然找出来一看,这个电影还是原原本本的那样,连气味都在。但是你变了,旁边的人也变了。换句话说,即使拍现在的东西、未来的东西,他也都会变成过去。所以我就想拍什么拍什么,按照我的喜好走吧。
观众:您怎么看现在卖座的电影不一定好,好电影不一定拿到高票房这一现象?
姜文:我也注意到这个问题,但这不仅是中国的问题,全世界都有这样的问题。你要从两方面看,一方面是电影可以研究的问题,一方面是大众口味的问题。我虽然不能给你一个答案,但是我希望你能用一个更开放的眼光看,大家想选择什么,大家在表达什么,大家沉浸在什么样的气氛里面,大家是怎么对待自己的,这个很重要。
关于真相:拍“懂”的电影很容易
但徘徊在假象里“浪费生命”
观众:我特别喜欢您在电影里说“大实话”,特别喜欢您给老百姓说大实话。您在创作和电影选择过程中,遇到困难的时候,或者别人让您剪片子的时候,您是怎么处理的。
姜文:我当然愿意人家都看懂我的电影,如你这般。有时候我也有点虚荣心,愿意让别人看不懂,尤其是高学历的人说看不懂,我也挺高兴的。但是我也在挣扎,到底是让人都看懂好,还是要保留一点看不懂。
观众:您的电影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,但是都很受欢迎,很有话题。您肯定知道有什么点能抓住观众的眼球。
姜文:大家特别容易受到网络上人云亦云的洗脑。我们要分析,不能都当真实的听。电影当然可以编一个让大家熟悉的起承转合,但是这个是不存在的,我想拍一些跟生活有关系的东西。生活给我的困惑,生活让我不懂,我为什么要装成我都懂,赚点票房,那有什么意思啊?想拍个票房好的电影很容易。《让子弹飞》是我做过最轻松的电影,但我不想都做这么容易的事,我希望对大家有尊重。我其实更希望大家从生活中,多关注一些接近真相的东西。
很多真相是很有意思的,他们总说我不好合作,我其实不是不好合作,我有的时候会认真,为什么会这样做,糊弄不过去。第二,我只敢对着很多人说话,一对一的说话我就很紧张。人多嘛,反正也看不清哪一个人是什么样,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怎么想。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相反的,包括做演员,你可以唱歌,表演啊。我恰恰不愿意那么做,我才会把自己藏到一个角色的壳里面。所以有些真相是值得人们去探究,而不是在一个听上去很有效的假象里面徘徊,那样真的有点浪费生命。
《一步之遥》里面王志文的角色干的就是这个事,他不需要给你解释马走日和完颜英的关系,只说,这是个嫖客,嫖客杀了个妓女,杀的多么惨,是为了她的钱。大家接受起来很容易,很有效。有效这个东西有时候很可怕,它跟真相离的很远,它会麻痹大家。但有一天你告诉他们,马走日不是因为钱,他跟完颜实际上是有感情的,完颜其实不是他杀死的,会听着有点累。能不能可笑点啊?这事能不能逗点啊?这就毁了,我觉得这是一种自我放弃、自我撒娇。我不觉得我的电影有什么不懂的,只是实在了一点,不是按大家看惯的起承转合,或者给你一个简单的道理,简单的答案。谁敢给你那么草率的答案啊?我给不了。我可能更尊重观众,更尊重生活了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