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银河和赵本山的争议,也就是“山河”之争,从表层看是对于个别词汇的不同理解,李银河说这是对同性恋群体的侮辱和不敬,而赵本山则喊冤,明明就是东北方言嘛。其实,“山河之争”,从文化上来看,它的本质是“文化冲突”。
任何一种文艺形式,都会有自己的“文化土壤”,赵本山的小品根植于东北文化,这是他的文化属性,也是他的文化空间了。我在2008年,就主张对赵本山的小品进行准确的文化定位,他的特色艺术是多样性文化中的一个分支,过分地推重他的文化地位,把他的小品捧成民族层次的艺术,是十分错误的。
中华文化是有不同的区域文化综合而成的,从文化版块上来讲,分为东北文化、燕赵文化、齐鲁文化、陕晋文化、中原文化、南粤文化、巴蜀文化等等,各个地域文化地位平等,源远流长。
赵本山的小品,是东北文化的一个具体的分支,他并不具备超越东北文化,而成为中华文化的代表。这次“山河之争”的导火索,就是一个明证。“屁精”一词,在东北文化中,是马屁精之意,可是在其他地域文化和语言中,就有了对同志群体的侮辱和贬损。同一个汉语的词汇,东北有自己的理解,其他区域有自己的理解,两者区别之巨大,含义之对立,不能说南北方言谁对谁错,但是,这个词所内藏的文化冲突,却需要慎重对待。
可惜,这个词冲破了六次审查,符合了一切标准,直至向全国播出。所以,我认为,小品《不差钱》所引起的巨大争议,其实,还是春晚惹的祸。因为“春晚”这些年来,一直在走向文化偏见。春晚的节目需要六次审查,有艺术标准、政治标准、社会标准等等,但现在看,还是缺少一个“文化兼容性”这个标准。整个晚会的主题过分地偏重于北方人的传统生活方式和娱乐方式,很大程度上忽视了南方地区的观众。
比如,上海的滑稽戏上了春晚,非得把“沪语”改成“上海普通话”;湖北、四川等地的节目上了春晚,也都改成了各个地方口音的普通话,这就把这些艺术形式从各自的文化土壤中拔出来,结果呢,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?北方观众不喜欢,南方观众更是不喜欢。我们看2009年春晚在南北方的收视率统计:
北方 南方
辽宁 88.9 海南 1.3
北京 73.2 广东 5.3
河北 70.2 福建 12.2
山西 68.6 浙江 13.9
山东 68.4 湖南 14.1
陕西 61.5 云南 14.7
河南 59.2 四川 16.5
由此可见,春晚的文化失衡是多么严重,它对北方文化的偏爱,远远超过了南方,导致了它在南北方处于“冰火两重天”的境地。“屁精”这个词南北理解不同,存在着对同志群体侮辱和贬损的意思,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国家级的文艺舞台上,春晚当然要使用慎重,完全可以不采用。但这个词过了六道审查关,晚会团队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察觉出来,这实在是一个讽刺。
李银河提出批评,这是完全正常的。春晚一直以来把自己塑造成国家级的平台,早已不是单纯的娱乐性晚会了。由于平台存在着文化失衡,所以,在赵本山身上引发了文化冲突,学者提出批评,理所当然。
对于同志群体,当今的文明世界,早就超越了“不歧视”的阶段了,对同志群体的权利保护,已经有了新的发展,比如,负面描绘同志形象(意即将同志视为一种罪恶或者变态)是不恰当的,是受到误导的,或甚至完全就是恶意的。“屁精”这个明显侮辱同志群体的词汇,存在于中华语言之中,这是事实,不容否认,毕竟全国人民不是都说东北话。所以,赵本山脱口而出这样恶意的负面词汇,彻底违背文明社会的道德底线。在文明世界,正面和写实的同志角色在电视和电影上越来越增多,在两岸三地,张国荣、蔡康永、程青松等人,带给了普通民众一个正面和写实的同志形象。
这时,赵本山在春晚舞台上使用这样的词语,不管有意,还是无意,造成的影响是负面的。李银河据此提出激烈的批评,我认为是出于文化的责任心,是一种对公民社会的负责任的